醉卧江湖梦,诗魂何处归
那双曾经桀骜不驯的靴子,至今似乎还紧握在高力士羞愤的手中,然而它的主人却早已不见踪影。他留下的,是满地的难民与伤兵,是胡马与羌笛交织的哀鸣,这一切都被杜甫细细地苦吟于诗中。
自那年贺知章眼花,错将李白认作天上谪仙,他便愈发地放浪形骸。他手持那只仿佛中了魔咒的小酒壶,将自己深深藏匿其中,连家中的妻子也寻他不见。他怨长安城太小,却醉心于壶中的天地之广。在他的诗中,他总是预言自己会突然消失,或许就在某个明天,他将乘一叶扁舟,破浪而去,乱发随风飘扬。
尽管他树敌如林,世人皆欲杀之,但肝硬化又怎能夺走他的生命?他将酒倒入豪肠,七分酿成了明亮的月光,余下的三分则啸成凌厉的剑气。他一张口,便吐出半个盛唐的辉煌。从一元到天宝,从洛阳到咸阳,那冠盖满途、车骑嚣闹的景象,都不及他千年后留下的一首水晶般的绝句,轻轻叩击着我们的心头。
他被贬谪,已算是落魄至极,再被流放至夜郎,更是让人难以忍受。他的籍贯至今仍是个谜,陇西或是山东,青莲乡或是碎叶城,似乎都不及他醉酒之处来得亲切。他曾说,凡他醉处,皆非他乡。然而,失踪却成了这位天才唯一的下场。
他身后的故事,究竟他遁向了何处?狼啼不止,杜甫也曾苦劝不住他。当他一回头,四窗之下竟已白发苍苍。他的七仙五友,都无法救他。匡山被雾锁,无路可入,即使炉火纯青,仅凭半粒丹砂,又怎能追得上葛洪袖中的流霞?
或许,那樽中的月影,才是他真正的故乡,是他一生痴痴仰望的地方。无论他向西哭还是向东哭,长安却早已陷落。那二十四万里的归程,也不必惊动大鹏了,也无须招鹤。他只需将酒杯向半空一扔,它便化作一只霍霍的飞碟,那诡谲的闪光愈转愈快,接他回那传说中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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